第十三章  一枕槐安

        自此之后，雾里的惊鸿一瞥时常浮现在文疏林的眼前，如梦如幻，神秘莫测。本对生活无望的他，竟生出盼tou，夜夜在寺外等候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想再见她一面，哪怕只有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夜半更深，文疏林一如既往在破bi上赋诗：

        风摇竹月醉，雾隐青衫凉。

        泠泠玉阶碎，烟浮暗香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郁郁叹了声，大概又是落空的一晚。他早已习惯，可心里仍感怅然。

        他yu要离去，转shen之际，昏黄的光照亮他的眼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姑娘？”他顿觉恍惚。

        风拂弦动，竹影斑驳，眼前的女子龙眉凤目，贵不可言，一看便是高官权门亦或富商大贾家的千金。

        文疏林神摇意夺，分不清是人是仙，可无论她是怎样shen份，对于他而言都是一段恍如梦寐的奇遇。

        面对日思夜盼的佳人，他生怕唐突了人家，强作镇静，朝她彬彬施礼：“在下文疏林，见过小姐。小姐深夜到访，实在危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危险？”她满不在意，“你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文疏林的心怦怦乱tiao，平日出口成章，谈吐如liu，可现在却丧失了这项能力。

        薛棠看清他的相貌，心里不免失落，只是shen形背影与冯鉴青相似罢了。不过，倒也是位清俊的公子，许是长久居于空山禅林，shen上带着飘飘仙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禁想到那位与她春风一度的神仙，对他多了些好感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望向破bi的题诗，字迹十分眼熟，曾在父皇看中的文章里见过，不过文章署名并非是他，她大概猜测到他的际遇。

        文疏林不敢直视她的容光，一向对文采自信的他，脸颊莫名生tang，“让小姐见笑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薛棠从容地问：“你是参加科举的考生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落榜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有亲故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无亲无故，家中只有我一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在gong里养尊chu1优惯了，薛棠没有顾虑，脱口而出：“替人当枪手为营生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文疏林双chun翕动，自惭形秽，愈发觉得她的容光灼亮，愧汗无地。

        倘若这是一场梦，他只希望尽快结束。

        薛棠没在意他的情绪转变，好奇地问：“像你这般才貌双全的书生，除了科举，就没有别的出路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听到才貌双全四个字，窒闷感才褪去些，他的手心全是汗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拘谨地回答：“那些五品以上的官吏子弟可以直接以门荫入仕，或成为国子学、太学的学生，通两经以上也可以出仕，还有举荐为官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薛棠听过门荫入仕，也知dao两经，可仅仅只是表面理解。从小到大，她只能学习诗书礼乐，三从四德，与几个哥哥的学习内容大相径庭，她对此很感兴趣。不过，现在与他只是初识，她不想暴lou太多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压下对制度的疑惑，继续问：“那你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文疏林嗫嚅良久，终是打破窘迫，无奈叹息：“在下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穷书生，还与礼bu侍郎的家人结下了梁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向她倾诉自己的遭遇，薛棠感到新奇的同时，无力感也涌了上来。明明shen为一国公主，皇帝的女儿，可却什么都zuo不了。当初为冯鉴青打抱不平，皇帝给她的教训刻骨铭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拿出荷包，当沉甸甸的银钱压到文疏林手里时，他满目诧异，推让回去：“小姐，这……这不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拿着吧。如果有机会，我一定为民除害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的声音戛然而止，文疏林怔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薛棠找补dao：“倘若有能力找到程惟忠收受贿赂，徇私舞弊的证据，谁都想为民除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不知怎么，文疏林从她的shen上感受一种仁慈的力量，非同寻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姐大仁大义，在下钦佩。不过这银子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再度推让回去，薛棠板起脸，加重语气：“让你收着就收着，推来推去，你不嫌丢人，我还嫌丢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的气势凌人，文疏林不敢再拒绝，心中更确定她的shen份非同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躬shendao谢：“在下一定尽快归还！不知小姐芳名？家在何chu1？哪里能寻到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有缘自会再见。”薛棠打断他的话。这次陪同皇帝出游，她是偷偷跑出来的，符采还在远chu1守着。

        文疏林抬首，她已经提灯离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姐……”他恍惚唤了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