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孙在厨艺上实在天赋平平难以支撑家业，让他到死都放心不下。重孙女倒是有几分天赋，但那时他已经很老了，看不到重孙女出师上灶的时候。

        陈金宝忙点，“会的会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鬼影变成阴风消失，一个二十多岁的圆脸青年重新出现，一笑起来，老迈时的和气就变成了几分讨喜。

        叶泉饶有兴趣地问：“你在骨灰被偷走之间，就逃过阴差搜寻滞留人间了。已经知后果，不打算投胎，还惦记着回去看着你的儿孙后代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听出两人话里的意思，又瞧见大堂布置分明是要饭馆的，他顿时有了底气，向叶泉拱拱手，重新自我介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以。”叶泉听着来了些兴趣。

        走到后厨，从冰箱取出昨天多出来冻着的青团，深的青色像叶般的艾叶发糕长到了盛夏，那抹绿极抢眼，团子们抱着鼓鼓肚子里的馅料，圆圆脑地乖乖排好，放到笼屉上满满一屉。

        陈金宝气久了也就看开了，“要不是大师，他们怕不是猴年月才能发现我丢了。我现在就想等一等，看到那几个缺德的盗墓贼吃了报应，我就回我的墓里待着，安安心心去投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金宝跟进厨房，虽然死后已经闻不到气味，多年的灶台经验却让他看见炖盅一角就眼前一亮。

        泡发后的银耳去撕成小块，加入枸杞和红枣，几粒去干桂圆，炖到黏稠，才有一盅满满胶质的银耳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红枣银耳羹！就是这个味！春天喝一碗，滋补肺，恰是时候。”陈金宝闭眼深一口气，仿佛能将甜丝丝的水汽到肺里。

        薄肉厚的红枣去了小小的，在炖盅里饱了水，香气比鲜枣更郁几分，浸得银耳的淡淡香味都多了几分厚重的枣香。即使还没加黄/冰糖，就已经透出丝丝缕缕的甜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也许。你留下，还是去投胎？”叶泉弹了一下瓷坛，叫老鬼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鬼一般是死时模样，在人间待了这些年，他也不是白待的。不到像传说里厉害的画鬼那样，换一张脸，变成过去自己的样子还是可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陈金宝脸色一苦。他确实是自己留下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俞素素好奇地打量着老鬼，“新、新的鬼啊？也是来应聘的员工……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一旁小火炖着的炖盅正咕嘟嘟小声冒着泡，去李家来回不到半小时，一旁炖盅里炖了两个多小时的银耳，等青团热了，正好炖到了时候。

        叶泉休息的大半年里不仅吃了好吃的，还专门走过几个产地，挑出最好的食材，去年秋天新打下来的新疆和田红枣就是其中之一。

        李家鸡飞狗还在继续，叶泉拎着骨灰坛慢悠悠往店里走。

        刚进门，俞素素就从后厨探出，“老板你回来啦！咦？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一起吃青团，没问题吧？”叶泉随意问，手下动作却没有听取意见的意思。

        好不好吃另说，听听过去的经验也有意思。

人在，你当你偷吃这事就完了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斜靠着椅子，手肘搭上桌面，支起一边脸，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几骨，变成了懒洋洋晒着夕阳的咸鱼，连声音都漫不经心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老鬼见店里还有只鬼，也是一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就这样吧。员工待遇统一，我也不亏待你，包吃包住，得好另发工资，想买什么自己买。”叶泉拍了板，起想起什么，顿了一下，“但你得换个样子，也不能出死相吓人。应该会变形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鄙姓陈，陈金宝，恰好也是个厨子，还算小有家财。大师带我离开，对我有恩，虽然现在这副样子也拿不了刀了，但为大师盯一下灶台，调个味还是行的。只求大师能看在手艺的份上，留我些日子，回家必有重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活着的时候

        别说，死了这些年没进过厨房，还真有点手。

        家里的孩子们他自然也是惦记的，但死了十几年，后来来看他的时候越来越不走心，这两年被刨了坟都没发现。

        话说得谦虚，但听得出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。

        估计后来的供品供是供了，但没几个人念着他，他没吃到的供奉不知最后便宜了哪个孤魂野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