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说得透彻。

翌日，胡亥发旨，前往平定临江王叛乱之人，为楚王韩信。

冯去疾的话，意料之外地，一直在胡亥脑海中盘旋。

他扣住使者，要求更为楚王，恰恰是他没有反心的证明。

不，若韩信果真要反叛，自然会缜密计划，消除他的疑心，待时机成熟，便挥兵西进。

等待

谁知冯去疾话锋一转，叹：“到了这个岁数，老臣活明白了一件事：不聋不哑不家翁。难老臣的三个儿子，没有孝敬父亲的心吗？只不过他们爱子之心更甚罢了。父子如此，君臣一理。难臣子的，没有忠君之心吗？不过是他们更珍爱自己的命罢了。这都是人之常情，若一味苛求，便难得圆满。”

“难臣子的，没有忠君之心吗？不过是他们更珍爱自己的命罢了。”

冯去疾看皇帝面色，便知他自己已想明白过来，便：“老臣虚长陛下五十岁，托赖祖宗庇佑，有三儿两女，如今连孙子都要娶亲了。别看这么个家族，比不得陛下理偌大的天下，可是纷繁事务，比之治理天下，也并不少疼。老臣长子长孙是个争气的，给他安排在萧少府手下事儿。可是二房媳妇便不乐意了，也想着给自己的儿子谋差事……”

能在朝堂要职屹立数十年不倒，不是李斯还是冯去疾，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呢？

“这如何敢当？”冯去疾一面推辞，一面把两个孙子名字都给说了，一曰冯玥，一曰冯琦。

忽然，胡亥脚步顿住——韩信扣住使者，要求更为楚王，难是要反叛吗？

胡亥扶着他送出去，又问：“你那两个孙子叫什么？等底下报上来，朕都留意着。老丞相你放心……”

胡亥听冯去疾忽然扯到他自己的家事，愣了一愣，还当是人老了，难免会返老还童，跟小孩似的，一时糊涂，要给他孙子谋个差事。虽然错愕，胡亥看在冯去疾面子上，还是微笑听着，心思却已经从冯去疾口中的家事上飘远了，想着远在楚地的韩信，眼子底下搞事儿的刘，死不松口的项羽……

胡亥听进去了，一时为误会了冯去疾的用意而感到羞愧，恳切：“老丞相教朕良多。”

曾经说过的，“忠诚不绝对，就是绝对不忠诚”。

所以到了这等可用韩信，也可用别人的时候，胡亥哪怕是冒一点风险，也还是选择了秦嘉与吴芮。

虽然洗脑包都是说，忠君不怕死。

胡亥送走了冯去疾，往回走着，忽然一乐：这冯去疾看似忠厚，却也是只老狐狸，嘴上说着理，不声不响就把俩孙子的前程给铺好了。

“难老臣的三个儿子，没有孝敬父亲的心吗？只不过他们爱子之心更甚罢了。”

可是千古历史，真能到的又有几人呢？

想明白了这一下，胡亥如释重负。

韩信不是要反，而是不敢相信他。

而且肯说这话给皇帝听，足见其真心。

胡亥虽然当时未中离间计，但是因为时移世易，因为韩信扣留使者的举动，还是在心中存了芥。

冯去疾久病高龄，已是力不支，起告退。

或者说，是手握重兵的将军，不知皇帝的怀究竟能宽大到什么程度，所以一步步提高要求试探，想要求一则安心，却是越求越不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