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从小就山里来河里去的野惯了，杀鸡宰兔子切菜炊饭什么的本来就小菜一碟，两人趁着傍晚把晚餐准备妥后，这才不约而同的在餐桌边坐下。

        「萝卜糕，吃了会『步步高升』之类的……『步步高升』就是运势越来越好，人生路上越走越往上的意思。」静细细解释，然后将旁边一叠黑呼呼的膏状物推到他面前，「吃萝卜糕要沾酱油，比较香比较好吃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他先在浴桶外用小盆子将打溼上皂，把从到脚洗乾净后，深深了一口气，满室檜木馨香瞬间衝进肺，还没泡澡就已经觉得满和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教官训练到再晚再累，她一定会在睡前洗澡；菈瑞儿月事来不舒服，她总要她平时别贪凉、别喝冰水、别老是把小蛮腰出来风；饭后不能躺、坐不能抖脚、站不能驼背……碎念的程度可比老太婆。

        「这是什么？」

        奈特抬眼一看，认出那白白的形状，对面的大妈每次包剩都会给他们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 对静来说，她已经十年多没有『过年』了。而睽违十年的第一次过年，桌上仅两人，小小的桌子，小小的灯，两人膝盖碰膝盖，专心吃着，兼有一搭没一搭的间聊，突然就升起一温馨之感。

        静笑瞇了眼点点，自己也夹了一颗饺子，吃得不亦乐乎。

       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写在脸上了，静忍住笑，筷子再指向旁边的一菜，反考他：

        他缓缓踏进满室热水的浴桶里，然后终于，半年多来，他第一次在这小浴室的澡桶里，真正坐了下来──

        「饺子有什么谐音的话吗？你刚刚说的那些成语。」奈特盯着那些排列整齐的胖水饺。

        奈特这才想起来，静从小就有些奇怪的坚持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嗯。」奈特也用叉子叉起一条叶梗，嗅了嗅，没什么表情的将它进嘴巴里嚼，然后指着旁边的块状物，「这个呢？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再热一点。」奈特伸手在檜木桶里捞了捞，然后俐落的脱掉上衣子，出一实的肌理线条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甚至在感冒咳嗽的时候，会用刀把橘子脐切开，点盐巴进去，然后把橘子包起来丢在烤箱里烤，明明就是怕的猫，却坚持『烤橘子要热热吃，才会快快好』，有年冬天大家不约而同的感冒了，她这招一传十、十传百的传到父亲耳朵里去，父亲问她烤橘子从哪里学来的，她当时傻住，然后笨拙的回答「想这么吃，就发现有用了」……

        「才刚吃饱就洗澡，会消化不良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两人又吃吃聊聊了好一阵子，轮番学了一些菜名和吉利话，这才收拾剩菜剩饭，摆到厨房保存好，然后奈特迫不及待地想试他们的新浴缸，被静一把拉住阻止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你喝酒了？」她一近，他就闻到淡淡的酒香，「不是说

        「对。」孺子可教也，静对聪明的学生感到很满意。

「嗯，习俗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水够热吗？」静的声音从厨房传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满足的笑笑，嘴巴里嚼着香的饭菜，筷子伸向前方的长年菜──

        「那是什么？」奈特低声好奇问。

        静围着浴巾，手上捧着一盆不晓得什么东西蹭了进来。她圆的肩膀在门边畏寒地抖了抖──他很确定那浴巾底下完全没穿衣服──然后她赶紧关上门，再回，端着一脸笑意蹭到檜木桶旁，笑盈盈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 「这个？」她夹起那落落长的菜叶，中英参杂的解释：「长年菜，很好吃喔，过年吃这个是『长寿』的意思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所以象徵吃了会有钱。」奈特举一反三的推敲。

        奈特挑眉，听话的插了一块萝卜糕，沾点酱油放进嘴里……这回，他表情认真的重复念了一遍：「萝卜糕。」然后又插了一块，沾酱油进嘴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几年，她很不会藏谎，动不动就出破绽，但总是死凹活凹的把谎给圆了，他老是替她着急，甚至有时候会暗地里帮她，然后嫌她麻烦；后来，她已经习惯了四两拨千金化解他人好奇的提问，而他到那时候，却开始希望她多依赖他一些，，更信任他一点，别凡事都靠自己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※※※※

        「嗯？噢，有喔……」静想了想，「不是谐音，而是这饺子的形状长得像以前的『元宝』──就是一种钱──很古代很古代的钱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也不晓得泡了多久──事实上他也不在乎，太舒服了，让他难得放纵一下……『喀咑』轻响，浴室门被打开，他睁眼皱眉，转看向门口，然后傻眼的张嘴──

        人，真是很矛盾的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呼……」他忍不住舒服的闭上眼，将脚跨在木桶边上，双臂搭在两旁，听着浴室里的水滴声……还有静在外瞎忙的声音……

        静好说歹说的拉着他出门，在社区菜圃间散步了好一阵子，然后看小鬼们晚饭后不怕冷的跑出来玩，直到月亮都升上来了，才缓缓踱回他们的公寓。

        「饺子。」他篤定的用中文回答